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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好羞耻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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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亭台楼阁,画廊曲折,假山流水泛出波光倒影,触目所及,厢房、暖阁、鹿顶、耳房、花厅、倒坐抱厦,各种墙门、院门,这一切安逸富贵的景象,对他来说不啻为生平仅见的繁华。

    在荒国天皇山的神卫堂,皆是陡峭戈壁,大漠孤烟,几次生死历练,好几天寻不到水源,眼前这繁华真让他开眼。

    江云的步伐在走廊稍停几瞬,破碎的记忆中仿佛想起了点点片段,想要抓住却再也不能想起来,紧缩眉毛,摇了摇头,他跟上了雪晴的步伐。

    雪晴行到第六进院落西南角的一处偏僻下房,她的眼珠子咕噜噜转动,似乎会说话一样:“先生,此间便是你暂居的下房,饭食待会我叫厨房的抬上来。”

    眼前的房间是一间青砖平房,里面一道墙壁隔开成两间,平房左方有一个小门,右边落木萧萧,林荫郁郁。

    十分显而易见,此地是公主府最为低等的下房,宁清公主就是说了带他到下房,明面上是奉为上宾,实际上她眼中的江云,不过一道挡箭的牌子罢了。

    江云看起来习惯了他人厌恶、蔑视之类的眼神,自己倒喜欢这儿清净,除了那叽叽喳喳的鸟鸣有些烦人之外,幸好天井距离不远,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,明明经历了很多肮脏血腥的事情,却偏偏喜欢干净,喜欢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,他的住处每天都要冲洗的,也许他厌倦了那种生活,他害怕周围存在着那些肮脏血腥的东西。

    雪晴低头偷偷瞄了一眼,抓住自己的小辫子摸了摸:“还有哪,你要吃饭告诉我就行了,不要和于队长要,于队长虽然很凶,但他对公主和我们挺好的,不过他对你很暴躁哎!”

    “多谢!”江云微微作揖,这丫头倒是心地不错的人,还好生在国力强盛的青国,在神卫堂那里,善良的人,都死了,所以雪晴在他眼中便显得特别。

    “先生不必客气。”雪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,捏着丝帕、涂抹着丹蔻的两只手放在前面,微微弯腿,福礼告退。

    “虽然……仍旧是一个冷漠的地方,但……少了很多残忍血腥,权且当作一时容身之所,再作打算。”

    江云静静地喃喃自语,他看着秋日的落叶如蝴蝶一般翩然落下,静静地停在树根的泥土之上,它们最终要融入泥土,他平静得几乎出奇了:金蝉脱壳,枯木落叶,历经几年而生命短暂,好歹它们拥有自由,神卫名传天下,却连这点自由也是奢侈。

    “又多想了,时也,命也,运也,数也……”

    他举步进了里间,脱下宽松的布衫,手臂、胸部、背部、腿部,竟然全部绑着日铸国打造的最重的铁器,这铁器甚是合身,乃是他高价购来,长此以往的练武,能有意想不到的功效,如今江云都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了,好像已经和自己融为一体。

    窗外响起了鸟儿扑棱棱扇翅膀的声音,这声音的频率,不是等闲的鸟儿,最熟悉不过了,那是自己的第一朋友,江云第一次露出了开心温和的笑容,伸出伤痕累累的手:“阿凰,辛苦你了,有没有找到那个眉心有颗胭脂痣的女人?”

    飞进来的鸟儿停在他手心,爪心抬起来指了指原地,生怕主人听不清楚,它尖锐的鸟喙也上下摇摆。

    “你是说,翩纤就在燕城?”江云读懂了它的意思,这么多年朝夕陪伴,相濡以沫,语言成为不了他们的隔阂。

    阿凰点了点头,懒洋洋地闭上眼睛,那冷酷的模样很像自己的主人,似乎在说它累了。

    来此的路途之中,已经打听清楚,燕城是青国的都城,而宁清公主府所在地谓之宁清城,取“天下宁,四海清”之意,宁清城与燕城距离不远。

    江云怔怔出神了一会儿:“阿凰,我知道你累了,去吧,帮骏易马捉捉虱子。”

    “呱!呱!”阿凰极度不满地上下跳跃,之后停下来,眨了眨眼睛,微微低头,张开鸟嘴,竟然在江云手心吐出一坨尚未消化完全的五花肉来。

    “赶紧走!”江云皱起眉头,语气变得严厉,阿凰委屈地扑棱棱一扇美丽的小翅膀,飞出了窗外。

    江云擦干净了阿凰的呕吐物,索性脱掉全身,只穿一条短裤,提起了房屋的两只木桶,走到天井旁边,摇动木轱辘,提出水来轻快地来回奔跑,木桶里的水,一点都没有波动,他便一边冲地,一边洗澡,颇觉凉快。

    而后厨房的人抬着食盒过来,有鹿肉、猪肉、鱼肉、鸭肉、青菜豆腐之类的。江云片刻便风卷残云,一扫而光,想想当初在炼狱上,为了一个包子都能打死人,江云不禁唏嘘。

    公主府对他的供应还真不吝啬,当然保证江云的身体好,只是为了保障公主的安全。

    江云出师之前大致从门派了解到了青国与宁清公主的基本信息,很多年前青国发动百万雄兵,挥师南下,铁锁横江,准备一举歼灭南边的霸主江国。

    江国的国师以炼气之术引动微弱的天地灵气,借来东风,火烧青营,在上江击溃青国百万雄兵,轰动天下。

    强大的青国此后便处于休养生息的阶段,目前的青国皇子只有一个燕王存活,但是青国有女人继承大统的规矩,青国历史上就有好几个女皇,宁清公主,就是十几个公主中优胜出来的一位,未来的皇帝,只会在燕王与宁清之间选择。

    这次宁清公主请求皇帝陛下,向神卫堂购得江云,无疑为宁清再加一注筹码。

    断断续续地想着这些信息,江云已经舔干净了食盒,来收厨具的人,临走时,目光怪异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吃完饭食,江云持续着自己的习惯,默念师尊传下的“烛龙煜阳功”,吸引微弱的天地灵气淬炼身体,再归引丹田,自从灵气薄弱导致神话时代破灭,神隐时代降临了,炼气术渐渐失去了排山倒海的威力,但依然是神州大陆武将们梦寐以求的良方。

    把双腿搭在窗子上,保持着最舒泰的姿势,渐渐地,他恍惚进入了一个梦境,梦里有一个威严的男人背影在说话:“我江国的人!绝对不能是废物!为了我江国的子民!十个孩子我也能够抛弃!”

    “你将来是江国的几个王之一,你要为自己的子民负责,绝不允许一点儿时间来贪玩,读书、练功、习武、战场,就是你的命运……”

    梦境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,江云惊醒过来,头痛欲裂,他抱住头颅,在没人注意的夜里,他露出了极致的痛苦:“是谁?究竟是谁?十年前,上江决堤冲垮维扬,我流落时遇到了翩纤,可是我八岁前的记忆呢?八岁前的记忆……支离破碎,没有了!师尊,我究竟是谁?”

    “找不到!我找不到自己的记忆!”

    阿凰飞进来,轻拍着自己美丽的翅膀安慰他,所幸江云自控力极强,片刻就恢复了正常神色,这之间不知道需要多大的掌控力,他好像不认识自己一样,看着冷汗层层的身体,淡淡道:“我没事,阿凰。”

    这时雪晴从左边小门走过来,她看到了窗里的江云光着膀子,不成体统,她脸红红的,忸怩地走过来,不敢正视:“那个……江先生,公主府规矩很严的,虽说您不是这儿的奴才,但……公主见了会不高兴。”

    “我会注意。”江云自然地收下双腿:“雪晴姑娘,不知公主几时出行?我能出去一会儿么?有你们的丹药制约,江云三日便会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的话,我可以帮你问问。”雪晴走路时两只小辫子摇动着,偶尔瞧见他那充满力量感的身躯,俏脸羞红:“但你不能再这样见人了,好羞耻啊!”

    江云正色:“雪晴姑娘说的是,江某以后除了对姑娘,不会轻易脱衣示人,而行以色侍人的下贱之举,此举权且当作对姑娘的答谢!”

    这什么跟什么呀!呸!雪晴啐了一口,不敢再看,转身小跑着走了。